第二节 骑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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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此就行了。”苏伦满意地微笑。“等到什么时候你有了与之相称的身手，我就让理曼殿下授你骑士封号。”她扬起尖尖的下巴，用眼神告诉楚风——这是你的幸运。也不等楚风回应，苏伦按着剑柄就向森林深处走去。
楚风摸摸鼻子快步跟上，心里老大不舒服。“说得好象我很在意封号一样，天知道我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玩意儿。”他又问：“我刚才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，伯爵大人。”
“最忠诚的凯西贵族，他们只问敌人在那里，不问敌人有多少！”苏伦用坚定的声音点燃了骨子里的自傲，但她片刻间又用冷静梳平热血沸腾的感觉，流露出从容的神情。“在断戟溪，我们有一千多卢卡的私兵作为敌人，其中还包括一百名宣誓效忠于他的骑士。”女伯爵补充着说。
“而你们呢？”
“是我们！”苏伦横了他一眼，严肃地纠正道。“包括你、我在内，有二十四名宣誓效忠于理曼殿下的骑士，以及一百多随行的佣兵。”语毕，她特意回头看了楚风一眼，但后者温润的黑眼珠里她只看到了然。
女伯爵的回答在楚风意料之内，但他丝毫不感畏惧，打小楚风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，他的这种秉性继承于他爷爷的血脉中。楚风的爷爷是抗日英雄，当年在战场上提着大刀连续劈翻三十一个鬼子，直砍得刃口都起了卷，最后拼刺刀的鬼子皆不敢进他五尺之内。而他听着爷爷的故事长大，爷爷对他说过——‘死都要留给敌人最凶狠的眼神。’，楚风深以为然。
“有把握吗？”他取下十字弓上好弦，轻轻将矢压下去，感觉滚滚热血在体内涌动。
苏伦诧异地望了楚风一眼，感觉到了他的信心。“我起过誓，一定会护送殿下平安地到达盾城，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卡诺度家族的骑士。”谈话间女伯爵仿佛把生死置之度外，清澈的眼神平淡而自若。“即使战死，马革裹尸也不算最坏的结局。”
楚风呼吸滞了一下，心里竟莫名地像针扎一样。
“我不放心那些佣兵，只要先找到理曼殿下，我们还有机会。”苏伦忽然又笑了，敲了敲楚风的额头道：“不过嘛，要带上你，那可就难说了哦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层层叠叠绿得象翡翠一样的森林，腐烂的枯枝下，地面布满了青苔，潮湿而坑洼，很容易滑倒。夏日里灼热的空气弥漫着一股腥臭味，两人穿过一片灌木丛，一条血水汇聚成的小溪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。苏伦不说话，用剑挑开遮住视线的枝叶，暗红色的血溪自一个缓坡潺潺流下，再向上望去，地面上满是残缺不全的尸体。一部分是装备杂乱的佣兵；剩下的则清一色穿着纹有黑狼徽记的战袍，苏伦自然认得那是卢卡的私兵。
“四十一个，还有三个骑士，卢卡这次一定很肉痛。”苏伦一眼就清点出伤亡人数，神色间流露出苍白而病态的快意。家族里最亲近的弟弟死在这些人手里，她恨不得生啖卢卡的肉，饮他的血。“我小看了佣兵，难怪比米尼亚的城邦能靠这些战士而存在。”
楚风听不明白，只是这种满地尸体，污血横流的场面让他挺不舒服。毕竟就在昨天，他还只是一个学生而已。
“没看过这种场面吗？”苏伦看出了楚风的局促，她虽然是个女孩，但在这种混乱的时代，手上也沾着数不清的鲜血。“我十四岁行成年礼时第一次杀人，那是处死一个逃跑的奴隶……楚风，凯西和贝伦的宁静是不同的，在这里你只有杀掉你的敌人，才能安全的活下去。”女伯爵的语调有点森然。她心里认定楚风是贝伦的皇室成员，在那种平和宁静的地方，生长在象牙塔里的天佑之子们别说杀人，恐怕连流血的场面都少见——楚风的表现到是符合她的推测。
楚风点点头。“那个什么殿下，在这附近吗？”他问道。
“是理曼殿下。”苏伦延着缓坡向上走去，漂亮昂贵的狐皮靴上裹满污泥又涂上一层血浆，但她恍如未见。不多时，金属碰撞声从前方的林子里传来，连楚风也清晰地听见了。
“这么尖锐的声音只有黑冥才弄得出来，是卢卡的骑士。”苏伦一边说一边取下长弓，半伏着身子就延着那片灌木潜了过去。楚风也握着十字弓跟着压了上去，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，他手心隐隐出了不少汗。
两人还没走几步，前方的灌木忽然哗哗地响了起来，两个骑士刷地冲出灌木丛出现在他们面前。楚风心中一紧，才刚看清对方胸前的黑狼徽记，握着十字弓的手就下意识地动了。
绷！一声闷响，如此近的距离下那骑士已经来不及闪避，他痛哼一声，肩头多了一根十字弓矢。骑士赶忙用手捂着伤口，指缝间流出黑漆漆的血水，他绝望地张开嘴，喉咙里挤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，然后像一截木头般僵死在了灌木中。
“我杀人了？”楚风明白过来矢上原来有毒，他打了个寒战，赶忙小心地将那个矢匣合好。死在敌人手上固不值得害怕，但死在自己手上就太冤了。
这时苏伦已经将另一个骑士放倒在地，她在对方的尸体上拭去剑上的血污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虚弱和苍白。楚风这才想起，这位女伯爵已经战斗了一夜了，而且恐怕早几天也没怎么休息好。
“所谓的骑士也不是很强嘛。”楚风踢了一下那骑士的尸体，大言不惭地说。
“这两个家伙是逃过来的，不然不会这么好对付。”苏伦抬起头，林子那头的声音渐渐小了，战斗好像已经进入尾声。
女伯爵的话音未落，林子那头一个大胡子矮人已经分开灌木丛，气喘得扑哧扑哧地冲了出来。“小兔崽子们，哪里跑！”他满脸烟土色，银灰色的胡须沾满了血污，披着件破损不堪的厚重鳞甲，内层的厚棉甲上开了几条深口，周围都被血浸成褐红色。一双精钢护脚也不知道有多重，他居然还能健步如飞。
“卡赛！”苏伦惊喜地冲着那矮人叫了一声。楚风张大嘴，到此刻他终于相信自己来到了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，至少——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矮人。
“呼呼……苏伦丫头？”那矮人双手抄起的战斧抖了一下，脸上的表情奇妙起来。“太见鬼了，奥雷斯在上！苏伦丫头，你不知道我见到你没事有多开心……我宁愿和该死的恶魔对上一仗，也不要去面对卡诺度公爵的巨龙怒火，天啊，你看看，你真是我的天使！”老矮人的胡须颤抖着，一脸喜滋滋的表情。
苏伦也为之一松，打趣道：“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比恶魔还要可怕咯？”
“嘘！”老矮人惊得差点蹦起来。“你千万别这么说，千万别让公爵知道我这么说过……咳，我是说殿下和我们在一起，我以及幽灵。猎鹰和比古斯跟你一样被冲散了，现在都还没有聚集起来。”
“现在我们还有多少人？”苏伦一边问一边跟着老矮人朝林子那边走去。
“还有几个佣兵，其他人都散了。不过那些佣兵真是好样的，不愧是帝萨的战士，这些家伙到死时血都是沸腾的——对了，苏伦丫头你为什么一直用贝伦语？”矮人眉飞色舞、唾沫横飞地叙述着昨晚的战斗，忽然注意到苏伦身边的楚风，不禁多看了几眼。“这漂亮的贝伦小丫头是谁，以前好像没见过？”
楚风正好奇地打量这个矮子，见他身宽和身高都快差不多了，心里不禁暗暗奇怪刚才他的动作为什么能这么灵活。“矮人？”见那老矮人回头来打量他，他不禁脱口问道。
苏伦轻轻点头。“七年之伤后虽然各种族间一直保持着仇视，但卡赛大叔和幽灵都是自小生长在人类族群中的异族，他们其实已经完全融入我们的世界了。”她详细地解释道。可惜楚风根本不明白七年之伤是什么意思，更不知道各种族间延续千年的恩怨仇恨。
“楚风是我救下来的，他是男生。”苏伦又有点好笑地对卡赛介绍道。
“我的天，奥雷斯在上！他是男的？你一定是在开玩笑！”老矮人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楚风一翻，换来后者一个白眼。“他眼神很像卡若。”难得沉默了会，矮人又言之凿凿地说道。
苏伦微微一笑，摇了摇头。“不，卡若的眼神很像他。”她柔声说道。
楚风一震，心中满是感动。
三人穿过灌木丛，周围的树木逐渐稀疏起来，眼前忽的一空，出现了一片坑洼泥泞的林间空地。空地上十来个佣兵或坐或蹲，有些在为自己扎绷带，有些在照顾重伤的同伴；他们身上沾满血渍和污泥，硬皮甲破烂不堪，武器不是豁了口子就是卷了刃，但眼神却是一片坚定。
老矮人舔舔嘴唇。“看看把，这些家伙不愧于帝萨战士的称号，流血也不低头的家伙！奥雷斯在上！能和这帮兔崽子并肩战斗是一种荣耀！”结了他低声补充了一句：“他们是比米尼亚的佣兵，苏伦丫头你可能没听过那些亡命之徒的名号，这和凯西平时看到的惟利是图的软脚虾不一样。”
苏伦微笑。“他们有骑士的傲气。”
附近的几个佣兵都骄傲的昂起头，在他们心中骑士就是贵族，能得到这种赞誉是非常了不起的。楚风却注意到空地边树桩上坐着的一个家伙，他看起来很年轻，穿着一身极富有贵族气息的精致礼服，镂空的剑鞘挂在腰间。脸庞显得苍白而柔弱，眼睛碧绿一片，偶尔闪过几丝冰冷的气息；让楚风惊讶的是对方银色的披肩长发和那尖尖的耳朵，另一个极富有奇幻色彩的名词在他的脑海里成形——精灵。
那个精灵默默地坐在那里，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长剑，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似乎都不存在了。
“那就是幽灵。”苏伦在楚风耳边说道。“在整个灰烬之野乃至十四城地区，他的剑术都是赫赫有名的。”
苏伦的话还没说完，老矮人已经嘟囔起来了：“那家伙博学多才，可惜就不会骑术……哈哈，嫉妒他的家伙把他称为‘马下的骑士’！”
“这其中就有你！”女伯爵横了他一眼，老矮人竟然难得地脸红起来。楚风听矮人红着脸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什么，半晌才听明白，原来这家伙说的是：“剑是娘们用的武器，卡赛会嫉妒那家伙的剑术？才不会！以奥雷斯的斩雷锤起誓！”
楚风盯着幽灵那双冰冷有如毒蛇的眼睛，心中竟然一阵阵地冒冷气，不一会就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快冻结了。而这时幽灵却优雅地收剑还鞘，随手将染了些血迹的手绢丢到一旁，抬起头，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对上了楚风的视线。
“贝伦人？”幽灵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柔和好听，好像在唱歌一般。接着精灵又微微一笑，楚风顿时产生了冰雪融化的错觉。“你让我回忆起了去南境的那段日子，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旅程，非常感谢。”说着，幽灵竟然郑重地对他行了一个贵族礼，动作轻灵优雅，仿佛在跳舞。
“嗨，你这孤魂，看到了吗？苏伦小姐平安无事——你干嘛那么平静，难道说你敢于单独面对卡诺度公爵巨龙怒火？以奥雷斯的斩雷锤起誓！我知道你绝不敢！”老矮人一边说一边去拉幽灵的手，兴奋得胡子直抖。“快来吧，小伙子，别像木头一样呆着，先来打个招呼……赞美我们的天使！”
‘啪！’没人看清带鞘的长剑是如何将矮人的手打开的，楚风只看到一抹银光，苏伦则看得稍微清楚一些。
“拿开你得脏手，粗鲁的家伙。真难相信公爵大人居然会绶你骑士衔，大街上晃荡的吟游诗人也比你优雅许多！”对于老矮人，幽灵完全没有那种友善，冷漠的脸上只差没有露出厌恶。
老矮人脸色通红，针扎一般跳起来。“见鬼，奥雷斯在上！你要和我决斗吗？”
幽灵根本看都不看他，又优雅地对苏伦行礼道：“苏伦小姐，理曼殿下和奥黛丝公主在这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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